2007年《武当》1期刊发笔者拙作《太极拳修炼理艺“戏说”》,2007年《武当》5期刊出马原年老师大作《太极拳理“戏说”不得》。
对于马原年老师大作,笔者认真拜读内容以后,认为,在太极拳学问研究中,由于“趣舍万殊,躁静不同”,“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原本十分正常。原想保持沉默,是耶?非耶?让读者去默识之、揣摩之、品味之、取舍之。但马原年老师的大作,一开始即指出笔者“观点与原论相去甚远”,最后又“得出结论是:张先生的‘戏说’悟之不合道、言之不合理、行之没有效、修之大概也不会有益。”对此笔者感慨系之。因为倘若果真如此,而对读者形成误导,笔者心中焉能有安?基于此,笔者对一些心得、体会及理由与依据再陈而述之如下:
一、关于“意在、气在、力在”,“用势不用力”和“神到、气到、势到”
笔者认为,大凡拳道,不论套路,还是器械,林林总总,首先贵之变势。故自古有“十八般武艺”之说,有“三十六腿法”之分,有“七十二擒拿”之别。少林、武当,各有其姿;峨眉、青城,各具其势。在太极拳修持中,是先求诸势规范正确,再求各势应用之法。杨氏太极拳“大用诀”,主讲杨氏太极各势的具体应用。试想,无“野马分鬃”之势,何来“攻腋下”之法;无“弯弓射虎”之招,何有“挑打胸”之技。是故,太极拳修持,求势于前,求用于后,其顺序不可非次而倒颠。
太极拳名家王新午先生说:“王宗岳《太极拳论》中‘由着熟而惭悟懂劲’,此劲指日久练习之灵觉解。非着熟无以入懂劲之域,非懂劲无以竟太极之功。今若弃‘着’而言‘劲’,不啻缘木求鱼”。(见王新午先生《太极拳法阐宗》)
杨氏太极拳名家董英杰先生说:“练太极拳有三到:神到、意到、形到。如身法正确,神意俱到,则进步甚速,每日有不同之感觉,学者宜细心体悟之。”(见2005年《武当》6期薛劲松《董英杰谈太极拳》。)
笔者感到,是否可以这样意会,“怒火中烧”是“意在”,“热血沸腾”是“气在”,“严阵以待”是“力在”。太极拳“内固精神,外示安逸”,“形如搏兔之鹘,神如捕鼠之猫”,“意在、气在、力在”,“神到、意到、势到”,与太极拳“以静待动”战略是否更相符、吻合和贴切?
马原年老师按照《现代汉语词典》对“势”的解释,得出的结论是:“势,本身不具备力量”,所以是“有力才有势”,而不是“有势则有力”。对此,笔者认识正好相反。在《辞海》中对“势”的第一种解释就是“冲发和冲击的力。如风势、火势;来势很猛”。其实,大势所趋、形势逼人、气势磅礴、势不可挡、势不两立、势如破竹、势均力敌,哪一种“势”本身不具备力量?
在大千世界中,凡力、劲、技、法,诸般均在势中求之;凡奇、巧、玄、奥,诸妙也均在势中求之而概莫能外。
集太极、八卦、形意、少林、拳击、气功于一炉的大成拳,虽无固定套路和格式,而其“健身之效、技击之功”,均通过种种不同的桩功“势”中求之。
举世闻名的赵州桥,于“拱”势中具备力量,历经千年,岿然不动。
在现代工业、建筑业中,同样以科学合理的精心设计,使物体具形具势而力居其中。
“太极者,无极而生。”太极拳不是对人之先天本能予以加工,而是对人之先天本能给以改造。太极拳求“着”不求“力”,求“空”不求“劲”,而“轻、灵、松、空”,同样是在“势”的万千变化中求之。
基于上述,笔者仍然赞同“神到、气到、势到”,“非力到也,乃势到也”。马原年老师说“非势到也,乃力到也”。试想,让一个人双手下垂,立正站好,不准改变姿势,真不知其力何以显之?其劲何以发之?
有“势”方可有“力”,无“势”焉能有“力”?“势”中含“力”,“势”中含“劲”,“力”以“势”显,“劲”以“势”发;“势”中含“走”,“势”中含“化”,变“势”而“走”,易“势”而“化”……“势”之妙用无穷,且变化于毫、厘之间,“运用之妙,存乎一
心”,敬请同道悉心细悟、揣摩之。
二、关于“不丢不顶”“与无丢无顶”
笔者感到,既能沾、连、粘、随,自可不丢不顶;倘若又丢又顶,谈何沾、连、粘、随?既谈沾、连、粘、随,又谈不丢不顶,不免有叠床架屋冗赘之嫌。“虚领顶劲”与“顶头悬”,这是走架行功,是推手练习中应时时牢记和掌握的根本要领,是“沾、连、粘、随,不丢不顶”的关键和本源,在切磋较技中,如果单一地注意“沾、连、粘、随,不丢不顶”而忘却“虚领顶劲”“顶头悬”,“沾、连、粘、随”必然是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势必“顶、匾、丢、抗”弊端迭出,而为人所制。究其原因,是犯了“低头弯腰,传授不高”,“低头弯腰,学艺不高”之大忌。基于此,笔者感到将“不丢顶”体悟为不要忘记“虚领顶劲”“顶头悬”,虽出于通常理念之外,而却在拳道情理之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丢不顶”较之“不丢不顶”是否更具有禅机禅味,对于避免“顶、匾、丢、抗”,是否更加有所启益?
对于太极拳传统经典理论,我们应认真学习之,继承之,但也应师古不泥而力求新意。
三、关于“偏沉则随”
董英杰先生说:“‘一阴一阳谓之道’,太极即阴阳也。在此原子时代,何物非阴阳,故行功论中有云
‘偏沉则随,双重则滞’,偏沉双重,阴阳不匀也。故读者在举手投足中,务需注意一阴一阳一虚一实。老子日‘吾善藏其余’,祈揣摩之”。(见2005年《武当》6期薛劲松先生大作《董英杰谈太极拳》)
太极拳名家王新午先生云“若用走法不能济以粘,其病也必至偏沉,此之谓随。若用粘法而不能济以走,其病也必为双重,此之谓滞。是以随滞之弊,皆因粘走不能相生,;为进攻之大碍”。(兜王新午先生大作《太极法阐宗》)
“‘偏沉’,太极拳术语。《太极拳论》中有‘偏沉则随’之旬。偏沉即不均匀也,偏重于某一方面,如劲的某一点,过分偏沉物体的某一部位等,为太极拳之病”(见余功保《精选太极拳辞典》第109页)。
“在运动中须‘谨察阴阳所在而调之,以平为期’,使阴阳互济。反之,或偏沉则随,或双重而滞,阴阳相乘,则病败自生。”(见冯志强、孙剑云编著《太极拳全书》第454页)
“偏沉”为病,毋庸置疑。至于将“偏沉则随”作为正确方式对待,对此笔者不愿苟同与盲从之。
四、关于“引进落空合即出”
“引进落空合即出”,通常的诠释是:“对方攻来,我引进之,使其造成落空之势,这时我已蓄劲蓄势,抓住战机,瞬间将对方发放出去”。对此,笔者一直纳闷,其与外的技有何区别?“上下相随人难进”,从文字表达上,其与“进之则愈长”是否相悖?为此,笔者曾对究竟什么才是“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人不知我,我独知人”,“无为而治”,“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太极拳“神明”境界,进行过理性探究。
太极拳宗师陈鑫在太极拳《葛手十六目》中日:“引,是诱之使来,牵引使近于我;进,是令人前进,不使逃去;落,如落成之落,檐水下滴于地,又如叶落于地;空,宜读去声,人来欲击我身,而浇空虚之地。”
据此,笔者的“‘引’诱对方‘进’人我所设圈套,形成对方劲力‘落空’之势,随即我周身回拢聚‘合’,‘合’为一体,对方由于失控而仰面‘跌出’,或俯身‘仆倒一仆出”’的观点未必“与原论相去甚远”。而如此这般的势之变化,是否是“无为而治”“不战而屈人之兵”的一点具体体现。
拳道较技,“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莫测所以”,虚虚实实神会中,实实虚虚手行功,故切磋印证,我之想法不能暴露于对方,倘若“泄露天机”,对方必有备无患,我之技法焉能“行之有效”?有道是“拳打不知道,知道打不了”,况且,若对方功夫胜我一筹,则“棋高一着难取胜”,我之一切皆是零啊!
马原年老师是一位对于太极拳深有造诣的太极拳家,多年来我一直留意于马老师有关太极拳大作,《太极推手,路在何方?》、《力从何处得,巧从何处求》、《太极刚柔谈》、《谈太极拳推手走化》,凡能看到的,笔者都认真拜读,且获益匪浅。对于马原年老师,我尊重之,敬仰之,钦佩之。至于拙作中“戏说”二字,笔者原先是想在太极拳学问研究中,营造些“轻松”环境,增添点“活泼”气氛而别无其他。不过从“治学严谨,一丝不苟”,“解经以理,校字如仇”这点上讲,我十分感谢马原年老师的批评与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