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拳照
对于拳谱、拳诀,历代练武者都视为至宝、甚或珍为秘笈。
太极拳的拳谱、拳诀也是太极拳练习者的不二法门。
然,自有太极拳拳谱传出以来,各家、各派、各类碾转传抄以及作者等很是混乱,使学者不辨就里。
上世纪20—30年代,扬氏太极拳流行,陈氏和武氏太极拳少见,其太极拳的拳谱多由扬氏一派传出,武禹襄、李亦畲、陈鑫之拳谱、诀稀少。在诸多扬氏拳谱中,除《太极拳论》的作者标明为王宗岳外,大多数篇目及其作者或次序也比较混杂,徐震当时指出,“近日通行太极拳谱,王宗岳原本与武禹襄之著述混而不分,以致篇题序次,多不可通。”
如何阅读拳谱、如何鉴别拳谱、如何学习领悟拳谱就成了当时太极拳者一大问题。基此,徐震倾注大量心血,搜集当时所能搜集到的所有拳谱,整理、归纳、辨析,于1937年写出了《太极拳谱理董辨伪合编》一书,利后学者明了、清晰、方便,善莫大焉!
笔者嗜好太极拳,对太极拳谱趋之若骛,上世纪70 年代,常常为得一拳谱绞尽脑汁,昼夜誊抄。80年代初期,笔者得其消息,碾转托其朋友在香港购买了海峰出版社出版的太极拳书籍,即英文版的《Wu style taijiquan (吴式太极拳)》、《Chen style taijiquan(陈式太极拳)》,中文繁体字版顾留馨的《陈式太极拳第二路—炮锤》。得手这三本书,当时的心境无法用恰当的词语表述。
不久的中国大陆,武术书籍渐次解禁,武术类书籍雨后春笋地影印出版,1983年,中国书店开始出版《中国传统武术丛书》影印本,笔者也陆续购买了《太极拳选编》等书籍。其中有:
许禹生1921版的《太极拳图解》,
徐致一1927年版的《太极拳浅说》,
陈微明1925年版的《太极拳术》,
杨澄甫1931年版的《太极拳使用法》。
这些影印书籍完整保留其当时出版时原貌,太极拳谱、拳诀自然是原生态状保留。因此,笔者阅读时也是有点杂乱无序,特别是拳谱、歌诀部分,武氏、李氏等太极拳书籍中也似曾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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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国家主管武术的机关也看到了这种状况,1985年人民体育出版社邀请太极拳家沈寿搜集、整理、点较太极拳谱,由中国武术协会审定,并于1991年出版了《太极拳谱》一书,几乎囊括了当今所有门派的太极拳谱和歌诀,共十四卷147篇。
不过,徐震是太极拳谱整理考辨的第一人,他的《太极拳考信录》、《太极拳谱理董辨伪合编》1937年只印刷出版了1000本,畅销一时。可惜由于抗日战争爆发,此书没有再版,手有此书者犹为珍贵,轻易不肯示人。笔者想尽办法也无缘见视。直至2006年才得以由山西科技出版社再版,时间相隔70年左右,可谓亦悲亦喜呀!
徐震鉴于当时太极拳谱多由扬氏一派传出,武氏和李氏拳谱“见者尚希,故特将李亦畲手写本《太极拳谱》及其自著之文。全行收入,以便学者之考览。”其太极拳谱理董(即整理)目次如下:
一、王宗岳原谱
太极拳论、十三势、十三势行功歌诀、打手要言、打手歌。
二、武禹襄著述
长拳十三势、十三势行功心解四节(附:十三势行功歌解十条)、身法、四字秘诀、打手撒放。
三、李亦畲手写拳谱
山右王宗岳太极拳论、十三势架、身法、刀法、枪法、十三势(一名长拳)、十三势行功歌诀、打手要言、打手歌、打手撒放。
四、李亦畲手写著述
太极拳小序、五字诀(心静、身灵、气敛、劲整、神聚)、撒放秘诀、走架打手行功要诀。
五、李亦畲《太极拳谱.跋》
经过徐震的整理,使笔者对各类太极拳谱清楚、了然,而且深刻。尤为深刻的是王宗岳的原谱有着不凡涵义。
《太极拳论》:“太极者,无极而生,阴阳之母也……是为论。”是太极拳体用的总论,以其综括而概述之。
《十三势》:“十三势者,掤、捋……定也。”是太极拳应用的手法、脚法,以其技击之法而具体之
《十三势行功歌诀》:“十三总势莫轻视……枉费功夫遗叹惜。”是咏诵十三势歌诀运用之机,以其机势的运用而诵解之
《打手要言》:“内固精神,……己先动。”是意念之机。以其应变而心动之。
《打手歌》:“掤捋挤按须认真……粘连黏随不丢顶。”不仅是对《打手要言》咏诵,且以太极拳应敌之变而规则之。
真是不整不知道,一整心动跳。可见,王宗岳的太极拳拳谱“文义衔接,一气贯穿。” 一层进一层,层层递进。
徐震可贵之处不仅在于整理各类太极拳谱,而且更在于辨析各类拳谱的真伪。徐震为什么要辨伪?他曾直言不讳说道:“太极拳谱辨伪,本可不作。何则?凡所辨者,其伪皆显而易见。如姜容樵所称《乾隆旧本》,书中乃有武禹襄之文,则其谬可知矣。又如丁齐锐所传《武当剑太极八卦归一谱》……则其妄可知矣……其余荒诞讹误,大率类是……然习拳者每不审与史实,而附会仙侠,又为流俗所乐闻,其说之传布遂广。为时稍久,闻者转以可信之史实为异,是又不可不辨也”。
是的,不可不辨!其辨伪二条,笔者深为叹服
一是,几乎所有的扬式一派在引用王宗岳《太极拳论》时的附注,都有这么两段话:
“此论句句切要在心,并无一字陪衬,非能夙慧,不能悟也。先师不肯妄传,非独择人,亦恐枉费工夫耳。
上系武当山张三丰先师遗论,欲天下豪杰。延年益寿,不徒作技艺之末也。”
这两段话,用南京人的语气“不要太熟悉哟!”。就是这耳熟能详的话,徐震辨曰:李亦畲的手写本没有,廉让堂本也没有,“可见武氏谱中,无此附注,其为杨门学人所加无疑。”这也是“谓太极拳源于张三丰自此始。”
哦,是人为的附会强加,明确无误。
二是,杜育万(元化)在陈鑫《陈式太极拳图说》书中的附录。即蒋发受山西师传歌诀,“筋骨要松,皮毛要攻,节节贯串,虚灵在中……”
徐震辨曰:“除首四句四言韵语,及后四句七言韵语外,余皆取武禹襄文(即武禹襄《一举动周身惧要轻灵》篇—笔者注),其为杨氏拳谱流传后所伪造者的然无疑。”并转述陈子明先生之言:杨氏之学既盛,学者闻其说,系转相蹈袭所致!
对此错误,徐震在《太极拳考信录》中专设“正杜、武之误十八”一节批驳。且引用陈子明先生谓之语“此杨氏之学大行,学者转袭彼说,又附益之,非陈氏本所撰,杜育万乃今人,未曾深考其源也。”加以佐证!
总之,徐震先生针对当时流行最广的扬氏太极拳谱中武禹襄的拳谱和王宗岳的拳谱混杂一起的现象,考明太极拳谱的由来,析别武氏之作,辨驳附会荒诞之说,功德无量也!
难怪1990年出版的《中国武术大辞典》对徐震的《太极拳谱理董辨伪合编》一书给予很高评价:“该书是一本汇集、考辨太极拳谱资料的专集,其考则有据、辨则以理。后世太极拳研习者多参鉴之。”
然而,徐震先生70年前予以考则有据、辨则以理的诸种附会荒诞之说,在没有任何新史料予以证明的前提下,今天,仍然出现在诸多太极拳史和拳谱的研究中,误导着新一代太极拳者和研究者。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重读和研究徐震先生《太极拳考信录》、《太极拳谱理董辨伪合编》二本书,就有了相当重要的现实价值和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