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名家顾留馨生前一席谈_当代精英_太极人物

　　　　　　　　　　　　　　　　　　　　　　　　　　　严翰秀
    已是春风三月天。1990年3月20日，我在上海市体育宫何炳泉老师和推手教练曹程良的陪同下，采访了顾留馨先生。此时，他虽病魔缠身，但仍十分关心武术界的情况，特别是关心太极拳运动的发展。他的话有很多发人深省的思想，三言两语能点重当前太极拳活动中的要害问题。我感到将它公布出来对当前的武术发展会有一定的作用，同时也对他表示怀念之意。
    上午10时，我们按响顾先生寓所的门铃，他爱人开门，热情地把我们迎上二楼卧室。映入眼帘的是在书桌上方的一横幅，上书“太极宗师”行书，小字题：“精各家之法，集武技养生之术，妙手一着一太极”旁边有一幅字：“仁者寿”。是吴式太极宗师吴鉴泉的女儿吴英华和女婿马岳梁在顾先生80万寿时由马岳梁手书送的。
    顾先生躺在床上，枕头垫得很高很厚。他身体消瘦，白发满头，嘴上挂着疏短的白胡，已看不到那种叱咤风云的影子，我们心中都不由得一巴陈紧缩。看见我们，他在床上动了一下，满脸笑容说："欢迎你们."示意我们坐。他说话清晰。顾夫人说，他看书写字都不用戴眼镜。
　　我讲了我的来意是了解和收集中国已过世的前辈太极拳家的史料、轶事，他对我进行的这一工作很感兴趣，认为很有意义。
　　他首先谈了他所认识的杨式太极宗师杨澄甫和杨少候的情况。他说，杨澄甫功夫很好，体态魁梧，大约有300多磅重，高大个子，人的脾气很好。我的太极拳老师叫武汇川经常有机会接触到杨澄甫，得到他的指导，跟他练过。他说："在我所认识的前辈太极拳家中，很少人能有杨澄甫这样的功夫，我那时个子小，身体轻，一碰到他就腾空而出了。"他说到这里，笑了。
　　他说，杨澄甫的哥哥叫杨少候，那时曾在上海教拳，我也见过他。这老头喜欢散打，一接手就劈啪打，并且打手人很重。当时学太极拳的人大都是有钱的，经不住打，吃不了这个苦。因此，杨澄甫的功夫很受人欢迎，杨少候功夫虽好，但不受人欢迎。他说他与杨家后人也有联系。杨澄甫的三儿子杨振铎前几年出版一本英文《太极拳》书，是由他写序言。
　　我们把话题转到他的病上，我问医院检查他患的是什么病，他笑说，医生检查我身体各项指标，我自我感觉也没有什么病。可能是太累的缘故。
　　是的，他太累了。他说他已出版了七本书，这七本书是：《简化太极拳》、《怎样练习简化太极拳》、《怎样练习太极拳》、《太极拳研究》、（与人合作）、《太极拳术》、《炮捶（陈式二路）》。他接着说，最近上海教育出版社还出一本《精简太极拳》是把杨式太极拳一些重复的动作去掉编成的。当代中国太极拳界象他这样在理论、实践上有如此成就的是绝无仅有。
    在谈到中国的太极拳运动时，他认为总的是好的。但也表示了他的忧虑。他说，现在练太极拳的人一般讲健身，不讲功夫。这跟过去不同。过去太极拳师练太极拳都是讲练功夫。练太极拳不会打，一下子被世家打出去一辈子就完了，所以他们都得下苦功夫练，偷偷地练，有进练时不遗憾人知道，不让人看见。现在练太极拳的人一般不靠功夫了，你功夫好你自己好算了，与人家没有什么关系，对人家也没什么好。这跟社会、时代不一样有关。这样下去，将来太极拳的人不需要真正练功夫。真功夫练得太累人了。早晚要爬起来，一次要练10趟8趟，早上要花3个钟头，晚上要花三个钟头，这只有职业武人才能这样练。但现在职业武人也极少有人下这样的功夫。过去练武，有打擂台，比武的，那是来真的。现在只要你说跟谁学的，学了多少年，大家一起玩玩就行了，这样难出功夫。过去有以教馆为生的人，现在练武想赚钱也姥不了多少线。
    国家要培养武术人才一也有定的难处，要解决他们的职业，生活问题。而国家要解决这些有一定的困难。现在很多武术爱好者都是自己拜师学，自己练。
他说，一些外国人练武很刻苦。比如日本，日本人学什么都很刻苦，练太极拳也一样。
    对于我收集太极名人的史料工作，他建议我到河南温县陈家沟去，实地考察了解。我接受了他的意见，1990年6月，我去了一趟陈家沟。
    陪同我来的曹教练跟名人学过推拿，曾获二级气功师称号，我们把顾先生移到椅子上坐着，由他给顾先生推拿按摩。事后他说，顾先生腿部肌肉严重萎缩，不知什么原因所致。
    在采访中，顾先生为我的工作题了词：“太极拳在中国流传有三百余年，河南温县陈家沟村人陈长兴教了杨露禅，经杨氏祖孙三代都学于北京，逐渐流到全国，今已遍及世界。顾留馨，1990年3月20日于上海寓所。”这是他对要杨式太极拳的高度评价，是符合近代以来太极拳发展史的。
    六月飓风大树折。我这次采访后的89天，这位武术界巨星殒落了，但他的著述，他的声誉是永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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