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拳传男不传女一定成族规,自然谁也不敢冒犯。不过啥事都有例外。理不顺就有人不服气,不服气就有人不那么办,明里不中咱暗里来。就这样出了咱今儿个要给大家说的这个陈氏女英。
咱说的这个女孩儿名唤陈小霞,陈小霞那时候不过十五六岁,她正在武陟县城上学,这大概就是民国初那时候事,陈小霞她爹把全家搬去武陟县城住就好几年了。
这一天陈小霞放学,独个儿一人低着头急匆匆正往家赶,不觉来到十字路口,到那被俩人截住了。小霞抬头一看,见是“晕头鸡”和他那保镖,恶心得胃里直往上撞。
这“晕头鸡”是啥人,是东关钱庄云老板的宝贝儿子。云老板年过半百就这一个儿子,还是个“二不傻子”,嘴歪眼斜扑撂腿,走路一瘸一瘸,说话顺嘴滴拉口水,谁见谁恶心,人都喊他“晕头鸡”。不要看这人不人鬼不鬼那鳖样,还光好寻花问柳干那缺德事儿。老子有的是钱,软来硬来都中,好闺女不知叫她糟蹋了多少个。他爸怕他经常在外边出事儿,专门给他花钱雇了个保镖,每天寸步不离。这保镖可恶得很,仗自己一身武艺,又有有钱有势的老板撑腰,专门帮“晕头鸡”干坏事。有“晕头鸡”吃的,当然也少不了他跟着喝腥汤。方园左近都恨透了“晕头鸡”和这个仗势欺人的恶棍。
小霞被他们截住,横眉立目,看他们敢咋着。那恶棍哼冷笑着,步步向小霞迫近,喊“晕头鸡”快来摸摸这闺女,跟小闺女亲亲嘴。小霞步步后退,左闪右躲,“晕头鸡”跌跌撞撞,几下扑空,骂道:“这小贱闺女,不叫大爷摸,大爷非跟你睡不中。”那保镖奸笑着说:“老爷只要想哪个妮,没有不得手的,你还想躲过这一关?”说着猛扑过来。小霞姑娘忍无可忍,挥起右手,食指往那保镖头上“崩”地一敲,那家伙应声倒地,动也没再动一下。“晕头鸡”。“哇啦哇啦”不知吆喝是啥,扭头就跑。小霞也愣了,愣一会儿,她赶紧把手伸到那家伙鼻下一摸,啊呀,早没气了。这时候已经围上来好多人,出了人命,想脱身也没法脱身。有个老汉走到小霞跟前,两眼四处一看,低低说:“小闺女,你真中,还不快跑,这种人多打死几个才好哩。”小霞迷过来了,点点头,扭头就走。谁知道迟了,俩警察都来到跟前了。警察把小霞带走,围观群众都替小霞捏把汗:这还得了?打狗看主人,钱庄老板那会干休,这下情偿命了。
谁知大出人们意外,小霞不光是没有偿命,还被提拔到省里去了。这真是由祸得福,你看,到底咋回事?听我慢慢说。
那时候孙中山先生写个题词,叫做“尚武精神”。孙国山先生的意思是要人民强身健体,以防外侮。大总统提倡“尚武”,下边儿还不是风响雷动。各地都忙着寻访武术人才,大办武馆。武陟县县长张忠孝自然也不例外,他见一个十五六岁小妮能把一个保镖打死,又听医生检查说一指敲他粉碎性颅骨骨折,心里暗暗 称奇。把小霞带到堂上一问才知道小霞老家是温县陈家沟,她从小练的是太极指功。到底有多大劲,张忠孝又叫小霞当堂试验,他叫找来一个干透了的葫芦和一条狗。只见小霞走上前去,那食指朝葫芦上一敲,葫芦立即粉碎,有人把狗牵过来,小霞回身只一下,那狗只“嗷”了一声,就没气了。你说奇不奇,狗头上老深一个血窟窿,可小霞伸手叫大家看,指头上连点血星也没有。大堂上下“哗哗哗”拍起手来。经过细问,小霞跟他们说,她家几辈都是名拳师,挨着她不叫女哩学拳,她看着大人们练,拐回去自己再偷偷练,后来爹妈知道了,也装着不知道,女孩儿练拳其实没啥错。
张忠孝听了以后很高兴,这种高手去哪儿找,今天送上门来,正是向上级请功的好机会,他大笔一挥作出判决小小年纪,受了委屈,无意害命,有错无罪。随叫县政府拿出些钱给云老板,要他再找保镖,又征得小霞父母同意,把小霞送到开封省府国术馆。
小霞父母听说女儿伤了人,真后悔没遵祖训。后来听说没事,还要提拔女儿,高兴的几黑来睡不着。想想好些事怪难说,同是女哩学拳,同是伤了人命,这事跟那事咋这样不一样,俺闺女算有福气。这是闲话,按下不提。却说小霞到了省城,专门练武,那武功可就越来越高了。
转眼过了好多年,这一年阳春三月里的一天,小霞独自一人上街转悠,她来到相国寺前,见很多人围着一圈看热闹。小霞挤进去一看,见是日本浪人正表演铁掌功。那日本浪人左手拿砖,只见右掌落处,砖被一截截砍下来。他好不神气。“中国的,谁的有这种功夫?”“哈哈”一笑,那意思很清楚,大日本帝固有的是真功夫。其实这种功夫算个啥?好些个跑江湖的都会这一套,只是怕惹出事来,老半天没人吭声。小霞偏咽不了这口气:我堂堂中华,岂容外国人在这儿耀武扬威?她跨前一步说:“先生,你表演的我会,我耍的怕你未必行。”几个日本浪人冷冷地看着她,其中一个使了个眼色,另个日本人“嗖”地扔过来一块砖,直向她脑门打来。只见小霞左手一抬,就将砖稳稳接住,也冷冷一笑,伸出右手食指,默运神力,指尖落处,象点到豆腐上一样,不一会儿,琉璃蛋儿一样大小的碎砖块一大堆。小霞一笑,说:“诸位,这是浅功夫,请再看。”她顺手又从地上拿起一块砖,用右手食指甲在砖上飞快地刮起来,那刮掉的砖粉象石灰粉一样在小霞面前乱飞。围观的中国人一个劲地叫起好来,不少人眼含热泪拼命鼓掌。这时,一个日本人挥起大刀突然向小霞劈来,观众中有的吓得闭住了眼。正是艺高人胆大,只见小霞不慌不忙,一闪身就躲过了来刀。她跳出场外,冷冷地问:“咋?想动武?”日本人也不答话,四五个家伙一齐向她扑来。小霞不再躲让,跑,她才不想哩,那不是长日本人威风,灭中国人志气?她决定在大众面前好好教训他们一顿。小霞面对四五个虎狼一般的日本人,上拳下脚,左肘右靠,太极拳无处不打人呀,三下五除二,就把这几个家伙打翻在地。这时候她才知道惹了祸,转身就跑,可是中国警察已追了过来。听说警察到底没追上小霞,没逮住她。小霞家可苦透了。会拳人不知道自己手重,小霞那天打死个日本人,另外几个人都受了重伤,日本人不愿意,威逼中国警方查清此案,还诬赖说陈小霞是共产党。这一来小霞家还能不受连累。
她爹,警方说犯有窝藏转移罪,被抓进监狱,打得死去活来,不几天就被活活折磨死了。她娘一见女儿没有影,男人被活活折磨死,还有啥过头,一根麻绳上了吊。剩下小兄弟只好去到了他姨家。
听说小霞再没有回来,也有人说回来一看家破人亡,见了小兄弟一面,又走了。去哪了?听不少人说,她出了家。小兄弟后来干了八路军,解放后听说在东边啥县还干过公安局长。小霞终究没再来,唉,这到底咋回事,女哩命咋都这样苦?